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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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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盈被簡躍氣得不輕,但轉念一想,說來說去還是她魯莽之下做了件錯事,怪簡躍有什麽用?

簡躍是什麽人她還不知道?三兩句話能攔得下他才是出鬼了。

她伸頭看了看街口的早點攤,對出租車司機說道,“師傅,在這停吧。”

從錢包裏抽了張二十的紙幣出來,她又摸著手提包裏的夾層把幾個鋼镚都摸出來湊到二十四一把塞到司機師傅掌心,“給您正好,不用找了。”

下車時舒盈也知道時間尚早,悠悠閑閑地去早點攤排隊買雜糧餅和豆漿。

再有兩天就是大暑,這星期熱得能把人焦化了,她剛走兩步路就感覺後頸一陣汗濕。攤餅的大姐跟她熟得很,一見著她就熱情招呼,“兩個蛋少辣要香菜是吧?豆漿你自己拿,我都冷藏著,這兩天太熱,不冰一下人都不愛喝豆漿了。熱乎的也有,在泡沫盒子裏。”

舒盈拿了個小塑料袋裝好冰豆漿和吸管,伸手從包裏拿出錢包一看卻犯難了。

“沒零錢了?老板,這是我和她兩個人的,給我來個不要蛋的,豆漿我自己拿。”

突然聽見這個聲音,舒盈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停了一拍,然而她幾乎在同一時間調整出了溫和的微笑,將熱騰騰的雜糧餅袋子拎在手裏,對正付錢的林燁說,“林隊,又蹭了你一頓早飯啊……”

林燁不言不語地以一個笑容帶過,沒過一會就拿了煎餅領著她往前走,舒盈瞅著他今天的表情有些不對,就默默地再沒說話。前兩天有個大案子,據說是比較難搞,雖然她是沒參與調查,但估摸著林燁又通宵熬了兩宿,現在一門心思大概還琢磨著案件細節,沒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警覺地拿餘光偷偷打量起林燁。

即使面露倦容,也依舊是一絲不茍的制服、幹凈的下巴、清爽的頭發。論五官相貌,他比不了簡躍,但這個人似乎天生有一股銳氣,背脊總是筆挺,目光從不渾濁。舒盈甚至一次,一次都沒有從他的臉上看見過懶散的神色,他就如一根時刻都緊繃的弓弦,嚴於自律、思維縝密。

只要他接手了案子,不眠不休地研究案情是常態,這種盛夏酷暑的,照樣挨家挨戶問線索,更不提各種刑偵知識他都爛熟於心。

這樣的一個警察,如果是個麻木不仁的殺人犯,舒盈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突然,林燁停下了腳步,舒盈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剛剛找零的幾個硬幣放到了路口流浪漢的瓷碗裏。她有些遲疑,尋常人還會輕信這些,他們當警察的,太知道這些沿街乞討者是怎麽一回事了。

流浪漢是一個睡在棉被上的老人,大夏天還裹著棉襖,頭發臟兮兮地打著結,在這個城市裏,這樣的乞討者數不勝數。硬幣捧著瓷碗的聲音尤其悅耳,老人忙對著林燁磕了頭,低聲念了兩句好人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走吧。”

舒盈從林燁短短兩個字裏聽出了一絲輕松愉快的情緒,一時間她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冷漠和麻木,對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較這種真有什麽必要?

恍然的,她看向林燁的表情又變得覆雜了些。

這個人,三年之後確實殺了她,這是無需質疑的事實。但找簡躍來調查他的時候,她其實沒有考量過這個人的危險程度——是,這個人是殺了她,可她更傾向於是這三年發生了什麽變故,迫使林燁做出這樣的選擇。

在將她推出十六層窗口之前的林燁,依然是個正義的、富有責任感的警察。

畢竟她認識的林燁,是個心存善意的人,雖然這樣的解釋顯得單薄又牽強,簡躍一定會拿出各種論據來反駁她的觀點,譬如現有的數據顯示,大量殺人犯在平時的生活中依然還是孝順、善良、有同情心的普通人。

“對了——”林燁忽然開口,“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有輛起亞停在新立路上,常常是上午十點左右就來,晚上五六點鐘才走,我原先以為是局裏同事的車,但問過好幾個人,都說不認識這輛車。”

林燁的一句話就到這,他不急不慢地啃起了煎餅,向前邁著的步伐卻沒有減慢,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來。化纖的衣料不吸汗,舒盈感覺到背後直直地被陽光照曬,悶得她脊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簡躍的車一向停在新立路她是知道的,但她從來沒想過會出問題!新立路整一條街都是銀行、寫字樓、小餐館,街道一側的停車位素來滿滿當當,到晚上□□點都未必能空出幾個來,掃眼看去盡是顏色相似、款型相近的車,誰會註意一輛普普通通的起亞在這停了多久?

何況以簡躍的停車習慣,同一個車位從不停第二次,更不會把車頭對準警局入口——林燁觀察的細微,簡直可怕。

口裏嚼著食物,林燁又說,“我猜想,是不是局裏的同事惹了什麽麻煩,你有聽聞過什麽沒有?”

她松了一口氣,把冰涼的豆漿從塑料袋裏取出來插上吸管,深吸了一口之後,終於感覺到自己的情緒稍稍平覆了一些。

“他是我……從前的男朋友。”舒盈把腦子裏亂成一團的各種念頭快速掠過,最終還是覺得,撒一個謊就需要繼續編排謊話來自圓其說,在林燁面前,她未必有這麽強大的心裏素質能夠做到面面俱到、不留破綻,還不如實話實說。

林燁顯出了然於心的表情,沈默了數秒之後又問,“你想跟他覆合?”

舒盈搖了搖頭,林燁本以為她這是否認,然而她卻回答,“再看吧,我這麽忙,沒時間去考量前男友的滿腔情意是真是假。”

林燁沒有抓著這個話題不放,本來嘛,他就不是個會對女同事的私生活燃起八卦之心的人,提起簡躍的意圖應該只是對這個人有些起疑,既然得到了可信的答覆,更沒必要往深一層去探究。

如果說舒盈重生之後對林燁的態度僅僅停留在猜疑與忌憚,謹慎進行接觸的階段,那麽她現在對林燁懷抱的態度則充滿警覺和敵意。

或許她是太過主觀,但直覺告訴她,林燁一定和李校長被殺的案件有關。

“舒盈。”在兩人踏入警局之前,林燁表情有了微妙的轉變,低眉微笑說,“我手頭的案件今天就能結束,晚上一起吃飯?”

舒盈在當下驚詫了半秒,繼而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跟林燁上過床。

要不要借著這個機緣接近他找點線索回來?

一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扼殺了,太蠢了,她不想再被林燁從窗口推下去第二次!

“這兩天比較忙。”舒盈點到即止,她手裏有沒有工作,林燁一清二楚。

她沖林燁揮了揮手,“不過林隊,謝謝你的煎餅,下回我請你吃雙蛋豪華版的!”

兩個人不在一個樓層,林燁回以客氣的笑容不做停留,轉頭上樓。

她目送著林燁的背影,頓時感到自己的膝關節發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靠在墻上,手裏的一杯冰豆漿都被她握得仿佛溫熱。

自重生以來,她有意無意都避著林燁,工作上的事,能在電話、□□上說清楚就不再親自匯報,真有要緊事,就要鄒天去捎口信。在今天之前,她完全沒有意識到一件事——和殺害自己的兇手若無其事地相處,根本沒有她想得簡單。

簡躍說的是,做警察的,還能怕了殺人兇手?

但她怕林燁,比她想象中更怕。

——

手頭沒有案件,一天都過得清閑,只是她整一天都拿著手機看了又看,簡躍沒有給她發來一條信息,打過一通電話。

早上說不上爭執的鬥氣其實是她更理虧,然而再跟林燁打過照面之後卻更堅定了她的想法——不能任由簡躍去調查林燁,太危險了。

在這一點上,兩個人沒有可以溝通的餘地。

臨下班時,老鄭接了自己剛放學的女兒過來,囑咐丫頭在徐冉的座位上寫作業,自己去二樓給林燁交驗屍報告。一去一回半小時,臨走前突然把舒盈拽到角落裏煞有介事地問起舒盈,“小舒,我問你個事,你是女人,對小姑娘的心理肯定更了解。我懷疑妮妮早戀了,怎麽搞?”

妮妮就是老鄭的女兒,今年十七。老鄭的妻子在妮妮三歲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老鄭一個人拉扯女兒長大,舒盈單是看著他笨拙地給女兒精挑細選亮晶晶的發卡和頭箍就覺得父愛如山。

“十七歲了,真不早了,我擱她這麽大的時候都知道戀愛了,何況現在的孩子比我們當時更早熟。”她如實回答,卻見老鄭一臉愁苦,不由問,“真早戀了?她當面告訴你的?”

“她怎麽肯告訴我?”老鄭指著正埋頭看書的女兒,小聲地說,“前兩天上面給我們組織了一個講座,說通過人的面部表情、肢體語言就能判斷他是不是在說謊。我看妮妮最近魂不守舍的,還老發呆,就隨口問了問是不是談戀愛了,結果啊……”

老鄭緊緊擰了眉,“這丫頭回我話的時候總摸耳朵,還臉紅,講座的老師說了,摸耳朵就是在說謊!”

舒盈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妮妮,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轉頭對老鄭嘆氣,“說沒說謊我不知道,不過妮妮打了耳洞,可能還發炎了。”

“什麽?”老鄭一時沒反應過來,“耳洞?”

“妮妮耳朵上的耳釘你沒看見?上次來還沒有,估計就是這星期打的。洗澡的時候不註意,或者就是流汗了。十七歲的姑娘知道愛漂亮很正常,你也不用太當回事。”

老鄭是法醫,醫療上的東西舒盈沒必要說得太細,就怕他責怪妮妮,但老鄭反而顯得有些悵然若失,“哎,我女兒真是長大了,眨眼都十七了……”

舒盈拍了拍他的肩,“這就舍不得她長大了?放心,妮妮將來就是嫁人了也還是你的女兒。”

老鄭沈思了一會,又把話題繞回去了,“平時作業都做不完,怎麽想起來去打耳洞了,我看她啊……八成就是早戀,下星期我得去她學校問問。”

“老鄭,不是我說你……”舒盈唉聲嘆氣地表示,“小女孩早戀而已。”

老鄭言之鑿鑿“早戀我不反對,但我得盯著點,早戀這事可大可小的,我怕妮妮吃虧。”

無端端的,舒盈在老鄭焦躁的表情裏,看見了秦淑雅的神色。

“老鄭。”她知道做父母的都是這個心理,只好說,“趕緊帶妮妮回去吧,這裏亂哄哄的,她沒法專心學習。”

“是是是,我得帶她走了。”老鄭瞥過墻上的掛鐘,急忙忙收拾起東西來,“回去還得做晚飯,晚了丫頭該餓了。”

她看著老鄭給妮妮收拾書包,又領著她出去,後知後覺地想起一件事來:有兩三次,她以為簡躍是跟她鬧脾氣所以晾著她,其實都是秦淑雅沒收了他的手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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